中国监管机构曾建议滴滴推迟美国IPO

编译 | 杨玉科

编辑 | Jane

出品 | 帮宁工作室（gbngzs）

距离那场突发风暴——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简称国家网信办）要求滴滴出行下架整改，滴滴出行APP暂停新用户注册——已经过去整整6天，但余震仍在持续。

2021年7月6日，滴滴股价下跌约22%，至12美元，市值缩水约170亿美元。当日盘中，滴滴股价一度下跌25%，至11.58美元，远低于其首次公开募股（IPO）时每股14美元的发行价。

6天前，滴滴在纽约证券交易所（New York Stock Exchange）上市，筹集约44亿美元资金，成为继2014年零售巨头阿里巴巴集团在美国IPO以来中国公司规模最大的IPO。7月2日上市首日，其市值高达684.9亿美元。当天开盘上涨20%，至收盘时上涨1%，从强劲上涨中回落。

来看看滴滴事件的时间轴：

6月30日，滴滴美国存托股票开始在纽约交易。

7月1日，国家网信办酝酿给滴滴一记重拳。

7月2日，国家网信办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安全法》《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按照《网络安全审查办法》，对滴滴出行实施网络安全审查，审查期间禁止滴滴出行注册新用户。

7月4日，国家网信办再次宣布，滴滴出行APP存在严重违法违规收集使用个人信息问题，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相关规定，通知应用商店下架滴滴出行APP。

滴滴就此回应，坚决落实国家有关部门的相关要求，已于7月3日暂停新用户注册，将严格按照有关部门的要求下架整改。已下载滴滴出行APP的用户可正常使用，乘客的出行和司机师傅的接单不受影响。

知情人士透露，滴滴在美国上市前几周，中国网络安全监管机构曾建议其推迟首次公开募股（IPO），并敦促它对网络安全进行彻底的自我审查。

但对滴滴来说，等待的代价太大。在监管部门没有责令停止IPO的情况下，滴滴继续推动在美IPO。

从知名风险投资家处筹集数十亿美元资金后，滴滴面临投资者要求其上市的压力。2021年6月，短短几天内，滴滴便完成上市前的“路演”——比中国公司通常的投资者推介时间要短得多。

知情人士透露，北京方面尤其是国家网信办担心，滴滴在美国上市的相关信息披露力度过大，导致大量数据可能落入外国——数据安全成为业界关注焦点。

今年3月，据路透社报道称，滴滴最初希望估值1000亿美元。但当潜在投资者对公司扩张计划的速度和盈利能力表示担忧后，其最初预期已下调。

与大多数叫车平台一样，滴滴一直处于亏损状态，直到今年前3个月才报告盈利3000万美元。2020年，该公司报告称，由于业务受疫情影响，年度亏损16亿美元。

滴滴创始人程维曾回忆，2012年在北京的一个寒冷夜晚，他好不容易才打到一辆出租车，于是萌生推出一个叫车平台的想法。程维拥有该公司6.5%股份，由于科技公司普遍采用双重股权结构，他同时拥有35.5%投票权。

日本软银是滴滴最大的单一投资者，持有超过20%股份。此外，滴滴还得到阿里巴巴和腾讯控股的支持。2016年滴滴收购优步中国后，优步拥有该公司12%的股份。

多方解读认为，滴滴事件的核心在于数据安全。知情人士透露，不同机构对此释放的信号不尽相同。有的金融监管机构公开表示，支持企业海外上市，但同时也强调保护敏感数据和网络安全的必要性。

目前尚不清楚滴滴自我审查进展如何。相关人士透露，滴滴最终决定继续进行IPO，原因是投资者要求其支付巨额股息的压力越来越大。

国家网信办没有回复《华尔街日报》的书面提问。滴滴回复道，公司不会对猜测进行置评，而且在IPO之前，对于监管机构决定让其接受网络安全审查，滴滴并不知情。

北京方面担忧的是数据主权。自去年年底以来，中国已加强对科技行业及其庞大数字数据存储的控制，使其成为监管的关键领域。

阿里巴巴旗下金融科技巨头蚂蚁金服计划去年11月上市，但就在上市几天前，该上市计划搁浅。

此后不久，各大市场和金融监管机构发起一项行动，以约束中国科技巨头，包括阿里巴巴、腾讯控股和百度。

上述系列行动表明，这些拥有海量数据、雄厚资金，且覆盖中国人生活方方面面的科技巨头，已成为国家安全问题。

今年5月，中国立法机关通过一项数据安全法，让企业与监管机构共享数据，但限制它们将信息发送到海外。该法律将于2021年9月1日生效。

这种安全担忧的背后，是中美之间日益加剧的地缘政治竞争。美国国会议员要求提高审核要求，他们说，提高在美上市中国公司的透明度非常必要。去年，瑞幸咖啡大部分销售额造假，致使其纳斯达克股价在几天内下降75%。

美国上市公司会计监督委员会（Public Company Accounting Oversight Board）表示，该机构无法针对200多家在美上市的外国公司的审计工作进行审查，这其中大部分来自中国。

上个月，佛罗里达州共和党参议员卢比奥（Marco Rubio）曾呼吁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urities and Exchange Commission）阻止滴滴上市，除非针对该公司采取与其他在美上市公司相同的审计监督标准。

北京方面以保护国家安全和国家机密为由，阻止美国监管机构审查中国公司的审计文件。去年，中国开始阻止中国企业与海外监管机构合作，未经政府授权禁止提交文件。

由于缺乏一个联合执法框架，美国证券监管机构不能对在美上市的中国公司的审计工作进行例行检查。尽管北京证券监管机构表示，他们一直试图与美国证券监管机构就此问题接触。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没有回应记者的提问。

知情人士透露，尤其令中国网络安全监管机构担忧的是，美国要求潜在上市公司向SEC披露“重大合同”，或者有关主要供应商信息。

尽管滴滴等公司将用户数据和流量数据存储在中国境内服务器上，但国家网信办担心，这些服务器上的设备如果从国外采购，该公司披露信息后，可能容易出现安全漏洞。知情人士则表示，这可能会使数据处于危险中。

按照中国法律，滴滴等交通运输公司被列为“关键基础设施提供商”，从而增加了国家安全的敏感性。地理信息和交通流量数据可以被认为是敏感信息。

有了解调查情况的人士称，监管机构网络安全审查的重点是，滴滴在哪里购买用于网络的产品和服务，以及购买这些产品和服务可能带来的安全风险。

分析人士认为，审查过程可能持续数月，包括公安部及最高经济规划机构在内的数十个机构。

一些分析人士认可这种做法。他们表示，网络安全办公室有充分理由对此进行调查。

斯坦福大学网络政策中心项目负责人Graham Webster认为，服务器供应商的问题完全是网络安全审查范围。“如果滴滴购买了任何服务器，而没有申请审查，他们似乎违反了规定，或对规则进行了另一种解读。”

这次网络安全调查前，滴滴已经面临另一项政府调查——是否使用大数据不当地排挤规模较小的竞争对手。滴滴在中国拥有数亿用户。包括反垄断监管机构、网络和税务机关在内的政府机构对其办公室进行了突击检查。

截至目前为止，北京并没有完全阻止滴滴IPO。这家为数千万司机提供工作的公司，已成为主要城市的主要就业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