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两家公司突然杠上，究竟孰是孰非

编译 | 杨玉科

编辑 | Jane

出品 | 帮宁工作室（gbngzs）

尼古拉（Nikola）是一家处在融资模式中的电动汽车初创公司，兴登堡（Hindenburg）是一家通过卖空股票获利的公司。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两家公司突然就“杠”上了，孰是孰非，目前还不能妄下结论。

首先，我们不会在这里深入探讨股市的卖空机制。我只能说，假如尼古拉股价暴跌，兴登堡能够获得巨额利润。

为实现这一利益，兴登堡上周发布了一份措辞严厉的报告，对尼古拉的经营方式，该公司及其董事长特雷弗·米尔顿(Trevor Milton)的公开言论，以及尼古拉与其他公司和投资者打交道的历史进行大起底。

这篇名为《尼古拉：如何利用弥天大谎与美国最大汽车制造商建立合作关系》的报告非常值得玩味。

只要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你就一定会知道，华尔街目前对电动汽车初创公司的追捧已经到了痴狂程度。为不错过下一个特斯拉（特斯拉股价今年已上涨逾四倍），投资基金、老牌汽车制造商、供应商和散户投资者一直在向电动汽车初创公司投钱。

2019年，福特汽车向Rivian注资5亿美元。上周，通用汽车宣布收购尼古拉11%的股份。

你一定认为，像通用汽车、博世这样的大公司，还有那些已经向尼古拉订购了电动卡车的潜在客户，一定已经做过详尽调查，确保尼古拉拥有技术、人才、研发、设施和能力交付其承诺的产品——一款燃料电池驱动的半拖挂，和一款由电池或燃料电池提供动力的中型皮卡Badger。

作为一家初创公司，要实现这些承诺，需要大批智囊团和充足的行业资源。

如果说，大规模量产一款可靠、耐用、安全，且至少价格合理的氢动力半拖挂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工作，那么诸如万国、肯沃斯、福莱纳、彼得比尔特、沃尔沃等行业巨头早就蜂拥而至了。

我在Automotive News的部分工作是报道初创公司，这与我在工程方面的经验非常吻合，我倾向于通过聚焦技术和制造业的镜头来看待一切。

让我们来看看尼古拉的一些问题，以及在与通用汽车的交易中令人质疑的一些问题。

01.

没有现金交易

根据通用-尼古拉此前发布的公告，通用汽车不会支付尼古拉任何现金。取而代之的是，通用汽车将向尼古拉提供燃料电池和电池技术。按照合同，通用汽车会直接提供产品，在2022年前为尼古拉生产公司唯一车型Badger。

通用汽车一点都不从口袋里拿钱。是这样吗？当然不可能。

危险信号就在这里。通用汽车有自己的电动汽车和自动驾驶汽车计划（涉及200亿美元），工程师有很多工作要做，已经在忙个不停。

尽管通用-尼古拉协议要求，尼古拉向通用汽车支付高达7亿美元的生产成本，但正忙得不可开交的通用汽车，将不得不将其资源和工厂设施与尼古拉共享。

有的合同承包制造商，比如麦格纳斯泰尔（Magna Steyr），按照汽车制造商客户的规格要求，完全独立组装、测试、验证车辆——麦格纳位于奥地利的格拉茨工厂所组装的捷豹I-Pace电动跨界车就是这样。

一般合同承包制造商不进行产品开发、零部件验证或测试系统的工作。在合同承包制造过程中，如果一个零部件不适合或不能正常工作，就需要由汽车制造商来修理。

那么，尼古拉是否有能力设计、测试、交付给通用汽车这款皮卡，并且实现两年内量产目标呢？从尼古拉的短暂过去来看，真的看不出有什么迹象。除测试车以外，该公司从未交付过任何产品，目前也没有任何产品在生产中。

一般来说，汽车制造商生产一款汽车往往需要数年时间。过去至少五年，福特汽车一直致力于Bronco车型研发。

Rivian于2018年春天公布R1T电动皮卡，但在这之前，设计和开发工作早就已经开始。假设一切都进展顺利，R1T最早也要等到明年（2021年）春天才能交付。

还有一件事情值得深究——通用汽车计划向尼古拉出售其专利燃料电池技术和新型高性能Ultium电池。表面上看，这是一笔明智的交易。日后随着销量增加，通用汽车可以降低自身成本。

但这也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雷区——如果尼古拉的工程师不能正确安装、布置热管理系统和充电设备，可能会玷污通用汽车的声誉。

02.

兴登堡的报告

兴登堡的报告称，在数十起案例中，尼古拉一直从技术角度进行误导，以吸引投资者。其中一个重要案例就是，2017年尼古拉制作的一段视频显示，一辆看起来像是电动驱动的半拖挂车依靠自己的动力在沙漠公路上行驶。

兴登堡指控尼古拉编撰了这段视频，拍摄的是这辆车从斜坡上向下滑行，而不是靠它自己的动力。

在对兴登堡报告的反驳中，尼古拉并没有否认卡车不是靠自己的动力行驶的说法。尼古拉表示，该卡车的动力传动系统组件正在“测试”中，而卡车的其他部件，如电池和悬挂系统都在正常工作。

“测试”部件与日常使用状态的部件相差甚远。在我看来，打个比方，这就像一家飞机制造商正在跑道滑行展示一架新型喷气式飞机，开始广接订单，然而在收到订金后，却对大家说——我们从没说过这家喷气式飞机会飞。

我一直想知道，是谁在尼古拉幕后管理工程运营。毕竟，制造电池和燃料电池动力带动的半拖挂和皮卡，可以称得上是一项巨大的技术壮举。

这甚至类似于火箭科学。燃料电池在极高的压力下工作。电池组必须满足各种特殊需求，比如必须保持在适当的温度，以避免起火或内部损坏，造成续航里程受影响。尼古拉首席工程师凯文·林克（Kevin Lynk），根据他的个人简介和领英资料，他根本没有燃料电池、或电池、或任何汽车方面背景。

当然，我并没有说林克没有能力监督尼古拉产品的研发设计。但对一个电动汽车初创公司，把这样一个职位交给一个没有汽车行业经验的人非常鲜见。

Rivian的工程师大部分都拥有为全球汽车制造商工作的经验，其高级产品总监安迪·琼斯（Andy Jones），是曾在迈凯轮跑车制造商和其他几家汽车企业工作过的资深行业人士。底特律电动卡车初创企业博林格汽车(Bollinger Motors)曾聘请了福特汽车资深员工杰里·拉文(Jerry Lavine)。

尼古拉也与几家外部研发公司合作，这几家公司似乎在设计和产品开发方面承担了大量繁重的工作。这一切都可能奏效。毕竟当初，认为特斯拉能成功的人也是少数。

不管怎样，阅读兴登堡报告（当然也要充分了解背后的利益关系）之后，再细品尼古拉对部分指控的反驳，无论是个人投资者，还是企业投资者，可能都会经历几个不眠之夜。

03.

关键牵线人

尼古拉能够成为今日华尔街的“网红”公司，要归功于一个人，那就是史蒂夫·格斯基（Steve Girsky）。

事情可以追溯到今年3月。

其时，格斯基通过自己经营的特殊目的收购公司，向这家电动汽车初创公司注入7亿美元，解了尼古拉的燃眉之急。

3个月后，格斯基通过反向合并执导了尼古拉的上市。

上周，格斯基利用自己在通用汽车的人脉，策划了双方价值20亿美元的合作。格斯基曾在通用汽车工作7年之久。

此后发生的事情，或许也出乎了格斯基的预料。

卖空者发布报告称，尼古拉存在欺诈行为。这直接引发了尼古拉股价暴跌，并招致联邦调查，同时也引起外界对这位前通用汽车高管未能对尼古拉进行尽职调查的猜测。

但是，曾担任通用汽车副董事长的格斯基坚称，在向通用汽车提出收购邀约之前，他就对尼古拉进行过彻底且全面的分析。

“我们甚至带了一大群人来尽职调查这件事。”2020年8月2日，格斯基在Autoline This Week网站直播中表示，“我当然知道会有迂回曲折过程，但为了这笔交易，我的确押上了自己的声誉。”

Bloomberg也参与了这次直播。

知情人士透露，正是格斯基让通用汽车首席执行官玛丽·博拉(Mary Barra)注意到了尼古拉。博拉辩解称，和尼古拉合作经过了适当审查。在9月14日的一次会议上，博拉告诉投资者，她安排了“一个非常得力的团队，进行了适当的调查”。

值得注意的是，兴登堡的指控并不是人们首次对尼古拉的说法提出质疑。

今年6月，Bloomberg曾报道称，尼古拉的创始人兼董事长米尔顿夸大了该公司首款名为尼古拉一号(Nikola One)卡车的性能，而且这款卡车从未生产过并投入市场。

但尼古拉否认发表过误导性声明。

围绕尼古拉产生的争议，以及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和美国司法部(Department of Justice)正在进行的调查，都给通用汽车和尼古拉这笔合作蒙上一层阴影，且极有可能令这家底特律汽车制造商蒙受损失。

通用汽车之所以决定与尼古拉这家初创公司合作，是因为投资者要求其加快电气化进程的压力。

表面看起来，这笔“不涉及现金的交易”，使通用汽车获得这家“华尔街宠儿”初创公司11%的股权，而且立即抬高了尼古拉的可信度，同时也让尼古拉可以使用通用汽车的氢燃料电池技术和电动汽车电池。

04.

硬件集成商

迄今为止，对双方合作的支持者和批评者都认可一个事实——与其说尼古拉是一家技术创新公司，倒不如说它是一家现成硬件集成商。

在与通用汽车合作前，尼古拉曾计划使用德国博世供应的氢燃料电池动力系统。但这家初创公司的车型还没有经过测试，因为它目前还没生产出一辆实车。

研究公司Guidehouse Insights交通分析师Sam Abuelsamid表示，大部分重要技术都不是来自尼古拉。“它（尼古拉）的角色是把它们组合在一起。在他们将此任务执行之前，谈它的市场价值是荒谬的”。

电动汽车市场领头羊特斯拉用10年时间才达到尼古拉当前市值——124亿美元。

虽然尼古拉有很多地方与特斯拉相似，比如他们都同样受到关注，并且由一位同样精通社交媒体的企业家运营，但尼古拉与市值更大的竞争对手绝不可同日而语。特斯拉自主研发电池组且拥有知识产权，并自己制造所有车型。

“这才是亮点，我们是一个系统集成商。我们无意在这款车的知识产权方面去竞争，我们只是一家原型设计公司。”尼古拉董事会成员、投资者Jeffrey Ubben这样解释道。

尼古拉所能筹集的资金大部分借助于米尔顿个人的宣传，以及那份期望成为替代燃料卡车行业主导企业的“野心”。最近，它甚至凭借自己作为上市公司的新身份，以及格斯基的人脉，争取到与通用汽车的合作，不仅获得所需技术，还能兑现对投资者的许多承诺。

产品重心是Badger电动卡车，尼古拉已经承诺将在2022年开始生产。通用汽车将早于这个时间开始销售首款电池驱动卡车，这将给之前高油耗的Hummer品牌带来新变化。

通用汽车将提供核心底盘，以支持Badger和它的所谓装配线。但在未来3年，通用汽车计划推出大约20款全新电动汽车，这让一些业内观察人士很好奇，尼古拉能给这个电动汽车队伍带来什么？

格斯基表示，这些初创公司的价值在于，它们能够整合博世和依维柯等不同合作伙伴的技术。

格斯基在直播中说：“我们结识了一大批拥有深厚专业知识的行业伙伴，我们和我们的顾问对这里的新技术很感兴趣。”

尼古拉确实有一些技术，比如eAxle，连接燃料电池和电力系统来驱动车轮。9月8日，米尔顿告诉Bloomberg电视台，他的公司还为车辆提供“软件、娱乐设施和无线更新服务”。

不过说实话，尼古拉带给通用汽车的主要贡献恐怕是一种创新精神——大胆的尝试。与通用汽车这样的老牌汽车制造商相比，尼古拉愿意采取更快的行动，承担更多的风险。相反，通用汽车拥有层层管理、审慎的合规制度和保守的企业文化。

05.

早期对话始于2月底

尼古拉登场之前，包括依维柯、博世和通用汽车在内的公司都没有计划将燃料电池驱动使用于皮卡上。

老牌汽车制造商和供应商都认为，燃料电池是大型货车的更好选择，因为他们可以在车上使用氢气发电。不过，当Badger以6万美元电池动力车型首次亮相后，尼古拉决定推出一款售价9万美元的燃料电池版Badger，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类车型存在市场。

尽管事实是，尼古拉计划将博世技术应用到自己的卡车上，米尔顿却一直在吹捧公司的燃料电池技术。

“我们拥有地球上最先进的燃料电池和卡车。”7月7日，米尔顿在他用手机拍摄的燃料电池半拖挂原型车视频中说，“看那东西，这就是Badger技术。”

早在今年2月，米尔顿就曾表示，这个皮卡项目已经酝酿多年。但也有人质疑他的这种说法，在8月的收益电话会议上，尼古拉首席执行官马克·罗素（Mark Russell）告诉投资者，该公司一年前并没有生产皮卡的计划。

但当马斯克在2019年11月展示特斯拉Cybertruck皮卡后，引起了越来越多的关注，这个“仅仅是一个概念上的车型”开始受到热捧。

“在我们看到Cybertruck之前，我们没有打算做皮卡。”罗素说。

直到今年3月，尼古拉还告诉投资者，除非能找到一家老牌汽车制造商来生产，否则它不会制定有关Badger的计划。然而到了6月，仅仅3个月后，尼古拉就已经开始收取高达5000美元的皮卡订金了。

通用汽车和尼古拉的早期对话始于2020年2月底，当时格克斯还没有宣布反向收购，双方只是初步谈判，没有达成交易。

但尼古拉不断寻找合作伙伴来建造Badger皮卡的努力，增加了通用汽车的动力。米尔顿6月曾说，他正和多家汽车制造商讨论外包皮卡车的生产。

与此同时，通用汽车继续推进自己的电气化计划。今年3月，通用汽车展示其专属Ultium电池，表示这款电池可以为小到小型跨界车，大到大型Hummer和雪佛兰卡车提供动力。而且，通用汽车已开始对底特律一家工厂进行改造，以生产Ultium电池组和通用的skateboard底盘。

对通用汽车来说，组装Badger皮卡有助于最大限度地扩大工厂规模，更快地扩大电动汽车供应链。通用汽车可以为之前与本田汽车合作开发的技术找到“用武之地”，在此之前，这项技术并没有明确使用到汽车上的计划。

在得出这笔交易对财务没有不利影响的结论之后，通用汽车往前迈出一步。通用汽车从技术授权和制造Badger中赚取利润，而且还得到预付的前期成本。此外，通用汽车还得到尼古拉的免费股权。

希望这个甜头不会变味。